第一章 001 静思殿 (第1/2页)
五谷虚损,节气尽毁;
异族肆虐,踏尘土,魍骑魉戈;
踩生灵,麟足卷耳,出没自如。
三十六载大地动,九九之年复盘古。
北方干旱,南境水淹,民众流离失所。奇族异种,妖邪魍魉扰边疆、乱中原、农田荒芜,战乱难休,老无所养,幼无所依。
皇子夜访静思殿,请求先族援助,引水淤塞。若救天下与危难之际,必将世代奉养。
皇子面色惨白,唇间竟无一丝血气,修长的手指已然磨出鲜血。额头上更是早就血迹斑斑。
“皇子殿下,天下之事自有天下人要承受的命运,你不必为此如此折磨自己。”
“皇子殿下,好一声皇子殿下,我不记得你最近一次这样称呼我是什么时候了。”
“十六年前。”
说话的人声音温柔,如严冬中透出暖意,枯叶里冒出新芽。他面容清澈,五官比女人还精致。说话时这人已在静思殿站了三十六个时辰,这三十六个时辰既没有饮一滴水,也没有食一粒米,他就站在一处,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动过。
“你是有话要和我说?”皇子依旧跪在地上,已经无法自己站起身来。
“天下之事,自有悲欢离合,人生几度无难处?世人皆喜欢庆盛世,遇乱世灾年便不堪忍受,这是人之悲哀。”
“也是我的痛苦。”
“三皇子想凭一己之力救天下苍生不成?”
“救得便要救。”皇子的嘴角流出暗红色的血,紧接着他还想说些什么,一口黑色的血从口中破出,皇子倒在地上。
身后的人依旧一动未动,静静地说,“您现在自己都救不了。”
“你不会看着我死的。”皇子的声音渐渐微弱。
“没想到你是一个赌徒。”
“是又如何?如今天下如此不堪,我又能安生几日?”
“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我是不会救的。”
“但你一定会救我,我知道你没有那么无情。”皇子笑出声来,凄婉无力,却声声笑进另一个人心里。
他动了,没人知道怎么动的,皇子根本不想知道,他早已习惯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,等他重新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时,殿外落下的杏花尚未沾地,池塘跃起的鱼刚刚钻回水中,皇子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。
“我说过你不会看着我死的。”
“一个赌徒早晚会死,看你以后会怎么死让我有了一点点兴趣。”
“一点点兴趣。”皇子轻咳一声仿如嘲笑。“哪怕有一点点兴趣叶小楼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等下去。”
“这一点你了解地很清楚。”
“了解你这点就足够了。”皇子已经能继续跪拜,嘴角也不再流出血来。他仿佛充满力量,只要祈求可以灵验,他可以付出生命。
叶小楼依然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又仿佛看着更远的地方。皇子知道这个少年不会让他死去,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冷酷无情的人,但对叶小楼而言,皇子对他的了解就和各门各派、芸芸众生对他的了解一样。只要叶小楼感兴趣,镜往楼必会不顾一切直到满意为止。
眼下即使天大的事也不可能让叶小楼再动一下,除非夜莺吟唱,无论相隔多远,他都会立刻赶去。
他连看都没有多看皇子一眼,便返回镜往楼。坐在一张晶莹剔透的椅子上,椅子前方是同样晶莹剔透的一汪池水。
夜莺就在面前,他只有三句话的机会,如果三句话还不能让叶小楼感兴趣,那么夜莺也就不再是夜莺了。
“绥山连降七日红雨,百姓皮肤溃烂,片布不得沾肤。一书生一方一剂,一个时辰便治好数人。医者无一识其方,权贵倾万贯家财保自家安危,百姓变卖家当以求保命。”
“一方一剂一时辰,有意思。”叶小楼站起身来,目光中闪过一丝悲哀。他对这个人有了兴趣,接下来就是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值得多看一眼。
“一个书生收那么多钱治病,有意思。去把他带来,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镜往楼收入门下。”
“是,楼主。”
“夜莺,天下能人异士还有多少?”叶小楼仿佛自言自语。
“不论多少,只要楼主感兴趣......”夜莺没有继续说下去,他明白楼主的脾气,言多必失,当年他也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叛徒,要不是叶小楼治好了他的伤,现在早已是孤魂野鬼。叶小楼总有办法让每一个有用的人都俯首称臣。他与身俱来一种魔力,让人心生温暖,夜莺倾慕他,可以为他做任何事,至于死,那不过是所有事中最简单,最理所当然的。
“楼主,有一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。”他犹豫再三,还是开口问道。
“既然这样问,就应该知道不当说。”叶小楼的语气比冬日的雪枫更寂寞。
“楼主,夜莺不得不说。”
叶小楼轻动手指,夜莺感到喉咙似被弦紧紧扣住,面色发青,咳嗽不止。
“既然不得不说,就不要说,去做你该做的事。”叶小楼的语气没有半分责怪,出手却分毫不差,多一丝力便要了夜莺的命,少一分力夜莺定能躲过。
“你要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,所以不必多此一举。把那个人带来见我,如果他真的有本事,我也可以去见他,但如果是后者,你和他都最好真的有趣。”
叶小楼话音未落,人已经离开,夜莺的脖子瞬间如什么伤也没有受过,还多了几分轻松和劲力。他跪在地上又过了好一会,这一会会的耽误是叶小楼不会允许的,但他即使被罚也要这么做,这是他无法控制的感激,这点耽误的时间他会不眠不休地赶路来弥补。
皇子依然跪在原处,满脸血渍。叶小楼看在眼里,默不作声。殿内素气云浮,两人如在雾中,陶铃当当,似从地底传来,直穿天际。静思殿内仅皇子和叶小楼二人,若有第三个人在场,定会被雾气灼伤眼睛,被陶铃声穿破耳膜。可两人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,什么都听不到。直到一股清泉自静思殿中央的磬里涌出,皇子方才停下跪拜,泉水淹过他的身体,继而消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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